如果对一个历史人文爱好者说,去美国探访历史遗迹吧,十有八九你会被认为是在开玩笑。的确,美国给全世界的印象,距离访古这件事实在太过遥远了。想到美国,人们立刻会想到华尔街的成功人士,代表着世界金融、商业发展的顶峰;或者想到每天出镜于全球各地电视镜头的美国总统,代表着人类政治文明的顶峰......即使对于纯粹的旅行者来说,想到美国,也大多是国际大都市如NYC或者旧金山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或者是大峡谷的天造地设和大瀑布的气势磅礴......设想一下如果你站在签证官面前声言你访问美国的目的地是成百上千年前留下的一堆废墟,那么VO会以一种多么怪异的眼神看着你?我问过很多美国的朋友,他们的旅行计划里,也很少有人会包括这一类景点的,所以,历史和旅行的关系,在美国和中国,或者埃及、印度这些文明古国,是决然不同的。这里还包含着另一个层面上的差异:在中国或者印度这样的文明古国,你探访到的任何历史遗迹,都能够在你实际见到的今天的中国人、印度人的生活中有所联系,甚至还是很紧密的联系,所以你会觉得那些历史遗迹,那些断壁残垣、那些出土文物,都是活生生的;而在美国,在那些大约一千年前留下的印地安人的遗迹中,你绝难联想到今天的美国生活!
所以有好事者比较中美的自然风景,在纯粹自然地质方面的比较之后,还会加上一条评论:中国的自然风光,总是和历朝历代文人墨客所遗留的文学、艺术作品乃至他们自身的故事相联在一起的,诸如登五岳高山的时候会想起众多相关的诗文,在赤壁一带游览的时候会想起苏东坡,这是中国的旅游资源,更是中国人的游山玩水时候早已养成的习惯。
话说回来,如果你问我探访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却并没有成功地发展起来,以致对今天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力的文明,有什么意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向来以波普尔《历史决定论的贫困》作为看待历史的价值观的指导,所以相信机会、相信偶然性,“文明”的这个概念太大了,几百年上千年的演化,无论从什么样的基础,发展到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只是简单地用“成功”、“失败”做断然的概括,那也就失去了对其中错综复杂的情形的理解:试想你今天的生活中,每天要面对多么繁杂的事务,没有理由认为古代人活得就更简单。--所以我说成“演化”,决不说“进化”,因为进化是有方向感的,演化是没有明确方向的,而英文只有一个词,叫evolution,严复的翻译到底是对是错,我不评价。
试着想想,一个孕育了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的土地,却曾经有着一个发展轨迹上充满了心酸和无奈的文明,也让人感叹不已。
以上是一段开场白,这篇文字里,我将陆陆续续地介绍美国“四角地区”的众多印地安人历史遗迹,从这里,一千年前印地安人的生活风貌和发展历程都得以体现。
首先说“四角地区”,就是four corners,这个名词是很晚近才有的,因为仔细观察过美国地图的人,都会发现美国州与州的界限往往是很简单的一条笔直的线段,这当然说明了美国历史的短暂,没有明显的地域之间利益冲突的历史,(不像中国那样,每个省都可以追溯到历史上的某个独立政权,并且与邻近政权相互攻伐,)州界就是这样简单划分,大家各自没有意见。所以在西南地区,就有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行政分区现象:两条互相垂直的笔直州界,形成一个十字形,将犹他、亚利桑那、新墨西哥、科罗拉多四州分割开,于是称为four corners,四角地区。
四角地区地图:
四州交界处的纪念标记,有四州的名字拼成:
四角地区有着壮美的自然风光,如科罗拉多大峡谷、犹他的国家公园群、科罗拉多的雪山,等等;这里也有着众多大城市,如菲尼克斯、盐湖城、丹佛,甚至美国历史上的文化古都santa fe,这些之外,就是众多著名的历史遗迹,印地安人在大约一千年前曾经聚居于这个地区,留下了无数的考古遗址,从中可以窥测到当年土著人们的生活方式,对历史学、社会学、宗教学都有很大的价值
我曾经见到在某个历史遗址公园内,有一组说明性的图画:在时间轴上,横向比较各个文明古国与四角地区印地安人的发展水平,其中第一幅图就是埃及人建成了金字塔,而印地安人还在勇猛地搬着石块围猎大象(或者是被大象侵略,奋起反抗?)。我想说的是,这种比较毫无意义,我们关心的,决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哪个文明发展得快哪个文明发展得慢,而是在不同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是否有着相似的演化轨迹,这样我们才能明白历史发展的规律--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规律的话。